「醫生，我家貓老大最近好像會吃醋耶。每次看到我抱另一隻貓，就跑去尿在床上，好像在生氣。」
「我們家的貓超會記仇！有一次我出門三天沒回家，結果回來發現牠直接尿在我睡的枕頭上。」
這些對話在我的門診中一點也不稀奇。貓咪的情緒常成為我們日常生活中的角色扮演對象：牠們像情人，會鬧彆扭、吃點小醋；也像小孩，時而任性，時而黏人。那麼，貓真的會嫉妒嗎？還是我們只是把自己的情緒投射到牠身上，過度擬人化了？
2023年底，一篇名為《Cat owners’ anthropomorphic perceptions of feline emotions and interpretation of photographs》的研究，發表於《Applied Animal Behaviour Science》。
這項由荷蘭格羅寧根大學社會與行為科學學院進行的研究，收集了1800名貓飼主的資料，是目前最大規模的貓情緒認知研究之一。
研究中，研究團隊請飼主觀察幾張貓咪的照片，嘗試判斷照片中的貓是開心、害怕、焦慮還是興奮，同時詢問他們如何看待與貓的關係：是家人、朋友，還是像小孩一樣？
結果發現，越是將貓視為孩子的飼主，越傾向認為貓擁有人類式的複雜情緒，例如嫉妒、羞愧，甚至報復心。
然而，這些飼主在實際辨識貓照片中的情緒時，準確率反而較低，特別容易將中性或正向的情緒誤判為憤怒或煩躁。也就是說，當我們越想用人的方式去理解貓，反而越可能看不懂牠。
這項研究也揭示了一個有趣的文化差異。來自西方國家的飼主（例如美國、英國、荷蘭）中，有超過半數相信貓會嫉妒。而東方國家的飼主則更傾向認為貓有同理心，會理解人類的情緒，甚至能適時展現對人的體貼與照顧。
研究團隊認為，這樣的差異可能與文化背景有關。例如，東方國家的儒家思想強調「己所不欲，勿施於人」，這種內在倫理義務，也可能影響人們如何詮釋動物的情感與行為。
尤其在「嫉妒」這件事上，研究也明確指出，目前並沒有行為學或認知科學的證據可以證實貓會吃醋。
從演化與生態的角度來看，嫉妒這類情緒需要高度自我意識與理解第三者社會關係的能力，而貓這種原本偏向單獨狩獵的動物，並不具備這樣的社會認知結構。
因此，嫉妒對貓而言並不是一種生態上有效的情緒。我們將貓的焦躁或緊張誤認為吃醋，不僅會錯估問題來源，還可能延誤牠真正需要的幫助。
研究也提醒我們，當飼主對貓產生過度擬人化的情感投射時，往往會不自覺地賦予牠人類才有的情緒與動機，例如報復、吃醋、記仇等。這些想像本身沒有錯，但如果忽略了貓的本質需求，就可能就會讓牠陷入更大的壓力與不適。
舉例來說，有些飼主會因為想讓貓可以融入人類家庭，而強迫貓咪接觸人或減少躲藏空間，進而剝奪了貓咪的空間選擇性及互動上的安全感。長期下來，貓可能會陷入一種無處可逃的情境，而這正是壓力與行為問題的來源之一。
就像我常在文章中提到的，我們不應該以強迫式的互動去進行所謂的「親訓」，同樣地，也不該用人的概念去影響貓的生活邏輯。
當我們誤解貓的情緒，也可能誤解牠的行為動機。最常見的情況，不外乎就是將貓咪亂尿尿的行為視為吃醋或報復。但其實，多數在不適當地點排尿的行為，都與生理疾病、環境問題、心理壓力等脫離不了關係。
若我們把貓的不當行為都過度擬人化，甚至當作貓在故意搗亂，用責罵或懲罰的方式回應，不但無助於問題解決，更會讓貓的問題更加惡化。
畢竟，人貓本來就是不同的生命個體。
我們依賴語言、表情來溝通，而貓則透過耳朵、尾巴、肢體動作、費洛蒙等來傳達訊息。這篇研究最後強調，當我們以愛之名，把自己的情緒需求套用在貓身上時，往往是在回應自己的孤獨、關愛與歸屬感。
但若我們真心希望牠過得快樂，那麼就該讓這份愛多一點理解，讓牠以貓咪獨有的方式存在。貓就是貓。
好了，今天就分享到這邊，不然我家的小兒子阿松又在生氣氣，吃醋我都只盯著電腦不理他，他要準備要啃破我的螢幕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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